所以,鸿雁的要求也可以理解,不过她又笑着摇头解释,“我不是为讨祝福,我只是单纯的崇拜圣主,想跟圣主亲近亲近。”
圣主看起来严厉清冷,但她对于百姓的慈悲爱怜,是每个子民都能感受到的。
这样心存仁爱的神祗,谁不想触一触,增加些亲近
鸿雁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,毕竟圣主的神躯哪能由人随便触碰,但她没想到,原本坐在王座上的圣主忽然朝鸿雁伸出了手,鸿雁顿时傻在那。
圣主真的会满足她的愿想。
这是对她考核出色的奖励,亦是一个圣主对臣子、部下、人民的爱意。
鸿雁不敢相信地摸了摸圣主雪白纤细的指尖,内心太过激动,竟转头看向一旁阿昭语无伦次道“阿昭,你也来试试圣主的手,是暖的”
天爷啊,她以为圣主冷冰冰的样子手必然也是冷的,没想到跟他们一样都是温热的,倒真的让人生出了更多亲近之意。
阿昭哪里敢,他连与圣主的直视都不敢,便只低头腼腆一笑。
其实那一瞬,小伙子不是没有过渴望的,但他放弃了,他不敢触碰,她是高高在上的神,他能远远看着就够了。
再心存仰慕,也不过是在练武场的人散后,将她在墙上曾留过影子的地方,用指尖浅浅触碰,满怀虔诚。
因为成为圣主左右卫,此后,两人有了进入白雁塔的资格。
比起过去两人呆在训练营,只能每隔一段时间白殷亲去亲卫营才能看到圣主的情况,如今的两人已能日常跟随白殷。
相比起右卫鸿雁要兼顾王庭军防,左卫阿昭贴身保护圣主的时间更多,但凡是他的轮值日,无论她做什么,他都陪在左右。
除了在王庭处理要务,大多时间白殷都在圣主的专属之地白雁塔上看书,习文,练习异术与武学。
其实作为圣主,她只需精通异术就好,武学,是侍卫的事。
但她对自己异常严苛,什么都要做到最好,他时常看到她学术间的火烛通宵达旦明亮。
偶尔她也会带领两人一起看书学识,左右卫虽在青卫营受了教育,但学海无涯,既然做了白殷的贴身人物,白殷总希望她们能更好,闲暇时她会亲自指点他们。
鸿雁什么都好,就是毛躁了些,虽通文墨,但字总是写得歪歪扭扭,没个章法。有几次白殷便亲自拿着帖子督促她写,对她写不好的地方,还会亲自示范。
至于阿昭,为了能使自己更好的侍奉白殷,他一贯什么都尽力做到最好,但便如此,也总有不懂之处,每每如此,白殷也是细细教导,表情虽清冷端重,却从无不耐敷衍。
他们虽是她的左右卫,可某些方面,算是半师半长。
偶尔有休息的时间,白殷什么也不做,只静静站在白雁塔上层,白雁塔周围栖息着南疆特有的白雁,通体无一根杂毛,雪白美丽,因着她们盘旋于塔周身,这座塔才被称为白雁塔,它是南疆最高建筑,高耸指向天,仿佛建得越高,便越意寓着圣主与神通灵。
究竟能不能
通神阿昭不知道,但他看见那女子站在塔的最上,一袭纯白衣衫,墨发散披着,垂到腰际,除了额头珊瑚珮,身上不戴一件饰物,干净到纯粹,白雁在她身边扑扇着硕大的双翼,翱翔穿梭,而她肃容,目光不悲不喜地俯瞰着南疆。
这一刻的她,真正像一个生于云端天际,面目肃然的神祗。
随着跟随她、守护她站在白塔俯瞰的场景越来越多,直到有一次,他看向她的背影,心莫名狂跳。
十六岁的少年
第一次恐慌又无措的发觉,随着相处的深入,他对她渐渐生出了除主君与师长外的其它感情。
明知不可又无法控制。
这南疆里,有太多人无法控制,过去在练武场,无数人为她狂热。
他们的圣主,英明、睿智、慈悲,还有一张清冷而美的面容,这种美在神的光环被无限放大,人们不敢亵渎她,却又止不住的仰慕她。
这种狂热,像凡间的子弟仰头望着天上的神女,喜欢,更知天人有别,默默压抑,化为追随的动力。
更何况与她朝夕相对的他。
某一次,像是压抑的心太久,他鬼使神差走到她身后,走到两人距离的三步以内,他跨越了一个普通臣子与主君的距离。
听到他的脚步,她回头看他,墨发浓睫,瞳仁幽深。
与她视线对撞的一瞬,仿佛被她清冷的眼神看到心底,他忽然局促至极,只能掩饰着拿了件披风给她“塔上风大,圣主别吹凉了”
她没有接,只凝视着他的眼睛,逼得人心无所遁形,她冷声道“阿昭,我大你七岁。”
“而且,你也不再是当年懵懵懂懂,我带回来的孩子了。”
他一愣,她却再度看向塔外。
她凝视着塔外飞来飞去的雪雁,她似乎很喜欢那对雪雁,它们想飞到哪就飞到哪,而她,最多的时间都在这高高的塔上。
这里,有她要担负的所有责任。
她看了雪雁很久,倏然轻声道“阿昭,我知道你的心思。”
顿了顿,她说“但你要明白,站在圣主的位置上,我这一生,这一切,都属于南疆,不属于我自己。”
“此生,我最不可能拥有的,就是自由。”
后来很多天,他渐渐懂她语气里的无奈,以及那句自由。
她何其聪明,她当然看穿了他的心。
但她又何其坚定,她是圣主,南疆的统领者以及所有子民百姓的信仰,她这一生都得奉献给神,奉献给子民。她的感情,只能有大爱,而无小情。
他特别想问问,在成为圣主之前,她的生活是怎样
据说她只是普通人家出身,可若是家庭和睦,父母宠爱,姐妹兄弟陪伴,也不乏最寻常孩子的欢喜和乐,想哭就哭,想笑就笑,想闹就闹可她没有,从一出生,她就被王族选为天选之女,接进高而疏离冷清的白雁塔。
从此,她以神的身份居于白雁塔。离开父母亲人,也不能再有寻常人的喜怒哀乐,因为她是神,神是冷静的,自持的,从容而无所不能。
他很想问问她,在这座塔上,高高俯瞰着南疆的疆域时,她有没有向往过人间琐碎而平凡的情感有没有有过去想笑就笑,想哭就哭,有着最纯粹喜怒哀乐的百姓生活
最终他没有问,因为他懂了她的心。
半年后,他自动请除左卫的职位,拜在了大主教门下。大主教风和坐在高台之上看他,眼神悲悯,“年轻人,你为什么想到我这来”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回答“因为我想要以另一种形式,永远陪伴她。”
成为主教需要历经艰难的过程,主教是圣主的陪伴者与朝堂协助者,是国度里唯一能与圣主并肩的人,所以他们必须异常强大,要懂得修术,还要学会理政,这与他从前一心修武是不一样的道路。
可他义无反顾。
他修习得晚,便要付出常人多倍的努力,从前就极端勤奋自律的他,更加疯狂,旁人勤奋不过闻鸡起舞,他是一天几乎只休息一两个时辰,没日没夜,疯狂修习。
好在,命运总是眷顾勤奋的人,加之他天赋不错,竟然当真通过了大主教的考核,拜在了主教门下,成了关门弟子,下一个主教继承人。
有人问他为何做出如此选择,左卫的职位已是不错,而主教虽更显赫,但必须承受更多。
作为主教,圣主的终身陪伴者,他们不能成婚不能生子,不能有正常人的生活,他们的一生,就为了奉献给圣主。
但他甘之如饴。
他从没想过在她身上得到更多,也没有想过这一生该有怎样的生活,对他而言,能用这样的方式陪伴她,守护她,就是他认为的最好未来。
三年后,前任大主教风和离世,真正去了地宫去前圣主兰封合葬。一圣主,一主教,这一生不是夫妻亲人,却是一生中最好的协助者,相守人。
生相随,死相伴。
而阿昭,则顺利接任主教之位,
成为这一任圣主白殷的正式主教。
他们接触的机会也越发多,商讨朝政,灵术同修,但这一切都隔着距离,只是伙伴与战友之间,不曾任何逾越。
唯一的逾越,大概只有一件。
那是他成为主教后的第二年,因为边陲某城水利之事前去查探,那边陲与中原紧邻,在毗邻中原小镇市集上,他见到一支玉簪。
中原汉人盛戴玉簪,南疆人倒是戴得少,但不知为何,见到那玉簪的第一眼,就
让他的眼神挪不开,那玉簪上的白雪殷梅的雕刻花型让他想到了她。白雪殷梅,多么衬她的名字,白殷。
最终他买了它,明知自己不该买。
但在结束公干回王庭后,他没有勇气给她,汉族男女间送饰物,总是有着别样的情愫这种情愫,是他们之间不该有的。
最终他没有亲自送出去,而是趁她不备,悄悄放到了她的内室。
他想,就当它不代表任何情义,仅仅是玉簪寓意衬她,是可遇而不可得的饰物罢了。
他将簪子放在了内室案几上,她稍一注意就会发现,其实是有过期待的,虽然不指望这枚簪子代表情义,但也单纯的希望她喜欢不为什么,只是觉得她这一生,过得太沉重,如果能有一点点小小的礼物让她稍微开心,也是好的。
而后面,她从没有佩戴,也从未提过,好像她就从未见过。
后来,他就不再多想了本身也不该多想。
直到又有一天,青穗问他“阿昭大人有什么生辰愿望吗”
哦,白殷几年前的又一轮神诞之日,终于选出了自己的下一任继承人,青穗,带回了身边教养。
教养了几年,此时青穗还小,是个不过五六岁的娃娃。白殷对她严厉,但到底顾忌她是孩子。
说起来还是因为自己当年的经历。
当年幼小的白殷被接到兰封身边,兰封的严厉让她一度不适,即便现在能体会师尊当初的不易,正因为每一任圣主肩上担子的沉重,在青穗的幼年间,她尽量不给她太大压力,一面认真教导,一面尽可能给她一些孩童空间,毕竟圣主这一生付出太大,太过艰辛孤苦,比起成年后亢长的沉重岁月,孩童单纯之乐她尽量保留一些。
所以她对年幼的青穗没有太过压抑天性,甚至在青穗生辰时,还记得给小青穗放一天假,并满足她多日的心愿,带她进城游玩。
年幼时期几乎都在塔上枯燥度过的小青穗听闻能跟师尊出去游玩,高兴极了,想法黏着师尊,拉着她的袖子一道下塔。
下塔后刚好遇见来向白殷禀报政务的阿昭,大概是兴奋,小家伙特别高兴地跟阿昭打招呼,还问阿昭“阿昭大人,你什么时候生辰啊,师尊说了,生辰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,可以许愿的,我今年愿望是下塔去城里游玩,师尊答应了那阿昭大人你呢,你生辰有什么愿望吗快对师尊说。”
阿昭微笑着摇头,“没有,我是大人,大人不需要愿望。”
人生到他这个地步,应该满足了,可是他看了看与小家伙一道出来的白殷,看着她雪衣之上乌顺的头发,心里又想,如果真要有什么愿望,便是希望能看到她戴上那枚发簪。
当然,只能是想想。
就这样吧,就这样能守着她,已经是最好的人生了,他不该太贪心。
但他不知道,这一晚,游玩归来的青穗跟师父回塔之后,小不点青穗突然冒出了一句话。
“师尊,阿昭大人是不是喜欢你”孩子正是年幼单纯,心头有什么话便说什么话。
白殷微怔,道“小孩子不能想这个问题。”
懵懵懂懂的青穗反而追问“那师尊喜欢他吗”
白殷并没有回答,只道“再胡说,师尊可要生气了。”
小青穗便不敢再问,刚巧天也晚了,便去了内殿一侧小床乖乖入睡,只不过睡前还在遗憾嘀咕“为什么师尊不能喜欢他,阿昭大人那么好,什么都为师父着想,还送了师父发簪”
但孩子就是孩子,再疑惑,也很快就入睡了。
但她不晓得,这晚上,师尊很晚都没有睡。
等到夜深人静之时,小青穗被轻轻的声响扰起,小床上的她侧过头,被眼前一幕惊住。
内室里的师尊,竟挽起了一头乌黑的长发,她雪白的素手,将一枚发簪轻轻戴在发间。
乌黑的发,配雪白的玉簪,一贯鲜少打扮,此刻竟对着镜子细细端详。而她的手一直抬在发间,握着那枚簪,须臾,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。
师尊很少笑的,更多的是清冷与端重,更从未这般小女儿形态的笑过,眉目间,甚至带着一抹罕见的娇羞。
但这也只是一瞬间,很快,师尊收了笑,不知想到了什么,那抹笑意淡去,变成了一抹怅然。
她伸手,轻轻取下了那枚发簪。
这是小青穗唯一看到师戴过发簪的机会,此后,这幕场景再也没有过,那枚发簪也不知被师尊收到了那里
,小青穗再没见过。
不过懵懵懂懂的小青穗却是知道,师尊心里或许不是没有阿昭大人的。只是她们彼此的身份,无法再前进。
话说回来,南疆最顶级的两个位置,圣主与主教,均是终身不能成婚的。
主教又有一个称谓,叫做神仆。既是侍奉神之圣仆使徒,便是为了能全心全意将毕生所有精力奉献给圣主,所以终身不得成婚。
至于圣主,一方面,在中国某些传统习俗中,神是高贵请牢记收藏,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